曾經為農散文

　　打小我就很愛勞動，沒有成年我經常和同伴一起參加生產隊的勞動。那時候，我和同伴范同齡是鄰居，常常在一起玩耍。我們經常一起拔豬菜、摟柴、撿糞等，平時形影不離。范的父親有風濕關節炎病，早年就喪失了勞動能力。哥姐成家后，她母親一個人擔起了生活的重擔。范長得比較高大，所以十三、四歲就參加生產隊。看到她掙工分，我很羨慕，所以節假日我也和她一起去勞動。

　　記得第一次勞動是挖地洞，成年男子在洞里掘土，女人孩子在上面，用轆轤把洞里的土吊上來，再運走。人們看到我來參加勞動，好多人都不歡迎，特別是一位姓武的大爺，除了白眼，還說一些難聽的話，什么吃奶的孩子也想掙工分……他的話我不在乎，我想，范和我同齡，她能掙工分，我也能。事實上，范的身體看上去比又瘦又小的我大好多，但完全是一個小孩模樣，難怪那么多人不歡迎我們。

　　非要從事體力勞動的我，實屬自不量力。生產隊長也多次趕我回家，我就是不走，他也拿我沒辦法。在勞動中，只有使出十二分的力氣向他們挑戰，才能被認可。因此干活時，我特別賣力氣，常常是面紅耳赤、汗流浹背。晚上睡在炕上，每次翻身都會渾身疼痛。可我不甘心，仍然堅持出工，而且出工的我從來不中斷。

　　那時成人每天掙8分，我們小孩是他們的一半。勞動中，有時我們也下洞里干活，拿個小鎬頭使勁刨土，刨得雙臂酸軟。干累了，交給另一個人。總之，掘土是不能停下來……

　　后來，為了不耽誤學習，我開始了一邊勞動一邊讀書的生活。那個時候，我翻過肥（冬天儲的肥，要刨起來，裝到車上運到地里），切過土豆籽，鋤草、收割、脫粒等，總之農活我基本都干過。

　　上初中時我是在社中讀的書。因為我家就住在公社所在地，所以我早起干完活再去上學也不耽誤時間。記得秋天的時候，我早晚都去打谷場加班。凌晨5點左右隊長站在街中心一喊，社員們拿著工具走向打谷場，我睡眼惺忪起床也奔向打谷場，早班一般是兩個小時，勞動任務有時脫粒，有時鋪場（把當天要碾的莊稼鋪開曬）。上完早班，我再去學校上課，一個早班可以掙到2分。晚上我繼續去打谷場加班，又能掙2分。

　　有一次，生產隊加夜班，隊長一高興，宣布今晚宰羊慰勞受苦人，人們高興得手舞足蹈。加班結束了，人們聚在臨時伙房等著吃羊肉。12點左右羊肉終于煮熟了，我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羊肉回到家，叫醒正在熟睡的奶奶，分享我的勞動所得。

　　那時農村學校放假很靈活，一年中放三次假，鋤禾的時候，一般放假15天。假期里我跟著農民們去鋤地里的雜草，記得我鋤過的地，土一堆一堆的，很不平整，是老隊長手把手教我如何鋤地。休息的時候，人們給豬拔菜，我也不例外。收割季節到了，又要放農忙假，假期20天。過去收割小麥都是人工拔，之前婦女同志們都要縫制特制的手套，專門為拔小麥用，那種手套只有后三個指頭，因為拔小麥不戴手套，手指就會受傷。如果碰到洼地，小麥的根會很深，拔起來難度會更大。拔小麥是一項非常艱辛的勞動，要蹲著作業，有些大媽干脆雙膝跪在地上拔，兩條褲腿的膝蓋處是帶著泥土和青草的綠顏色。在田間收割莊稼，最難忍受的是那火辣辣的太陽。秋老虎更厲害，太陽炙烤著大地，炙烤著田間勞作的農夫，人們汗流浹背，那才是“汗滴禾下土”“粒粒艱辛苦”。

　　在田間收割莊稼，每到下午人們口渴難忍，隊長就派人回村挑水，勞作在田間的人們盼挑水人快來，真是望穿雙眼。挑水人一來，人們一窩蜂擁上去，那個喝水缸，你傳給我，我遞給他，輪流著一直喝下去。有的人等不及了，干脆把水桶傾斜，嘴放在桶沿上直接喝。那時誰都不嫌棄誰臟，也沒有聽說誰傳染了什么病，都健健康康的。

　　記得一次我在拔小麥時手上起了水泡，破裂后感染，我的五指腫得像個紅蘿卜，受傷的那只手用一根帶子挎在脖子上，手下墊著一本書，我成了傷病員。在傷口處有一根紅線一直延伸到胳膊，眼看就要通過腋下了，人們說如果紅線通過腋下，人就會有生命危險。記得奶奶帶我去找一位劉爺爺扎紅線，去到劉爺爺家，劉爺爺拿出一根帶黑線的針，在我紅線的盡頭，垂直猛力一針又一針扎了無數針，那種疼痛很難忍受，我被劉爺爺扎得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。因為傷勢特別嚴重，我還去了公社衛生院，醫生說要打針消炎，那時消炎藥劑只有大油藥，白色粘稠液體……幾天后紅線果然退了回去，那位劉爺爺卻永遠活在了我的心中，大油藥劑成了我永遠難忘的消炎藥。

　　壘大壩我挑過沙，挑沙是按沙堆的數量記工分，沙堆是用鐵絲圈來量標準，如果誰得罪了記功員同志，你的沙堆就很難通過標準。從事這項勞動既累又苦，肩膀又紅又腫，有時甚至要皮下出血。過去農民很艱辛，每換一次工種，身體的不同部位都要疼痛。農夫說：干什么活換什么骨頭。

　　凡是星期天、節假日我都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，這樣，一年下來，碰上好年景，我除了掙自己的口糧錢，還會有分紅，如果碰上歉收的年份，有時掙一半，有時掙不到一半。記得有一年，年終的一天，我的爺爺回家說，我掙的工分算下來是64元，除了口糧錢，還分紅4元。聽到這個消息，我高興的心情無法用語言表達，因為我能自食其力了。

　　一邊讀書，一邊從事體力勞動的生活，雖然離現在很遙遠了，但好多場景，好多細節，仍然歷歷在目，難以忘懷，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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