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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至焐酒醉鄉音散文
寒氣襲人,霧靄蒙蒙,不覺今天就是冬至。若在往常,這個日子母親是最忙的。記憶里,香香甜甜的糯米散發出稻谷特有的氣息,還有母親的笑容和家庭的溫馨。
母親在世時,每逢冬至,都是她在吃完晚飯后去煮糯米飯,做甜酒。我像個女兒,總坐在鍋臺下摑火,讓爐灶的火光照亮我的臉,把一雙凍得透心凉的腳堵住灶門,將母親親手納制的布鞋烘干,腳趾和后跟凍瘡處也烘得癢癢的,有點發燙,微微地出著腳汗。糯米飯有沒有熟,只要看鍋蓋便知,沒熟透時蓋上有涼水汽凝結,而熟透時,鍋蓋上是干干的,摸上去燙燙的,讓我“呼呼”地交替哈手,這種針灸般的舒暖貫穿了我的心也貫穿了我一生。
糯米飯開蓋了。掀開圍著鍋蓋縫隙的毛巾和舊衣,糯米暖香頓時彌漫了小小的廚房。瞬時,鍋臺下的我竟看不清母親的身影。熱蒸汽慢慢從窗戶和墻的縫隙滲入空闊的寒風里。谷香繞梁,久久不散。在拌酒曲前,母親總會先給我盛上一碗,然后把飯盛起涼在反扣的兩口大鍋蓋上,母親不時地會去摸摸。等到適當的溫度,把洗凈的陶盆拿出來,鋪一層糯米飯撒一把捻好酒曲,一層,一層,又一層,中心留一個漏斗似的酒窩。最后母親洗去手上的曲米,用棉布扎好再裹好。
該焐酒了,有時陶盆放在床上,有時也放在鍋臺里。叫人難忘的是我有幾次鉆進放在床上焐酒的棉被里,那令人心醉的幻覺會使我覺得像一只寒風中的渡鴉,幸福地藏在母親的懷里。于是,漫長的等待開始了,如同躡手躡腳躲在母親身后偷看小雞是將要否出殼般虔誠的心情。然而母親不說“好!”,我是不敢偷動一下,怕那酒會因為我的唐突,變味失敗,讓母親的手藝打折。酒沒焐好時,心里總是癢癢地想到它,哪怕玩得入了迷也會突然神經質地跑回一趟,靜靜站一會兒,伸手摸一下,探進頭聞一聞,這才放心回到老桂花樹下去玩。
最及時的美味莫過于在攤涼糯米飯時,烤制糯米鍋巴是一大絕活。鍋臺前,母親用鍋鏟趕著菜油在潔白的糯米鍋巴上行走,我仍然坐在鍋門口燒火,聽候母親關于火候的調遣;鸫罅,油潤不到鍋底。火小了,不等飯粒焦香就結在鍋底了,當聽到菜油與糯米鍋巴在鍋底發出嗞嗞聲,恰好發黃卻還未干脆時,母親就讓我撤去底火,拿出準備好的荷葉按住鍋底,用力以順時針方向巧妙一旋,一口完整超大糯米鍋巴出爐了。兩個姐姐吃了,左鄰右舍吃了,嘎嘣,嘎嘣地響,脆香撲鼻。冬至的鍋巴像一頓鄉下的狗肉會餐,見人有份。剛娶進來的新媳婦會半真半假地要求學習,婦女們嚼著鍋巴相互打趣,鄉音樂融,屋子里洋溢著鄉下人的歡笑。
酒香了,那必定是冬至前一天或冬至正日,也正是土地使用權和勞動的自由回到耕者手中不久的日子,也正值中華民族重拾冬令進補習俗之際。母親殺一只黃公雞,用釀制好的糯米甜酒端到桌子上,第二天一早再撕一支雞腿煮一碗冬至面。那便是一年來有滋有味別具一格的食物了。雖沒有清明時懷舊隊伍的浩大,沒有端陽節放炮刈艾的敬重,沒有春節大手大腳吃喝揮灑的豪放,但確實讓疾苦后的遺民享受活著的詩意與恬淡。香暖熏濕我的眼角時刻,便是青少年甜夢的季節。雖然冬的慣性還仍舊深化著土地的寒冷,但那“吃了冬至面,一天長一線”的希望已經種在農民的心田了。這酒,這面,這聚在一起的家人,隱隱感覺得到一種讓人心渴而神秘的日子即將來臨。簡陋的飯桌上沒有多余的食物,所食的都是母親雙手勞作的結晶和土地的作品。平生第一次醉了,醉的天晴地暖,一覺睡到日上三竿。這一次讓人們久虧的身心上了一節深深感性的大課。就連地下蟄伏的生靈,也正借用地心的余溫積蓄來春嬗變的能量。
冬至的日子,我很寂寞,一如屋檐下樹梢上的麻雀,一有空就會飛回母親在世的光景,就著糯米鍋巴,品味幾口又香又甜的糯米酒。
成年后,似麻雀,冬奔夏跑,開始過著像鷹一樣四處覓食的日子。每每看見日歷上跳出冬至二字,就讓我想起母親,想起她親手制作的糯米酒,還有那脆香撲鼻的冬至鍋巴和吃鍋巴的鄰里鄉音。
而今,又是冬至,不經意間我也到了母親在世的年齡。回首逝去的冬至與往事,讓我甜醉,又讓我遺憾。愿拔掉鷹的一支翅羽,送我作筆,去寫余生的文字,回味逝去的恬然。
冬至,象征著春的序幕,從冬至這天起,太陽不再斜視田園莊房的屋脊,新一代麻雀正在熱議著即將春耕的秧田,春天終于離我們不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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